故事的一开始就很有戏剧性。
正月里来是新年,大年初一头一天,虽然穿的是两年前买的衣服了,但它还是很新,我也很喜欢,本命年,我套上了红袜子,希望两只大红脚能给我带来好运。去了奶奶家拜年,开开心心地收到了两个红包,这确实是我意料之外的,可谁能想到,好运一开始,就结束了。
我妈回家上卫生间,我也跟着回来了,她准备出门的时候,看我在门口干站着没事儿,就让我先下楼告诉我爸说一声,在楼底下等她一会儿。我关了门,下楼了。我家在四楼,快下到三楼的时候,还在楼梯上,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,一场意外就这么发生了。
现在我回忆起来,只记得那时我隔着最后一个台阶就踏下去,右脚直接往外弯过去,差点跪在地上,手撑在了三楼门口的门垫上,我恍惚了一下,甚至不敢相信我刚刚经历的一切,但我敢肯定的是,我听到嘎嘣一声响。什么声音?是不是骨头断了?
由于我家正对着的三楼的对门是我们老邻居,我怕他们通过门眼看见我狼狈的样子,我赶紧瘸着腿下了一层楼。这时,我妈也下楼了,问我怎么回事。我说,我崴脚了。
我妈说,能走么,不能走你就回去。我按按脚背,还扭了一扭,说,没事,现在还不疼。世界最逞强选手就这么一瘸一拐,强忍着阵痛,逛完了大半个村儿,该拜的年都拜了。
回到家,脱了袜子一看,好家伙,整个肿起来了,我妈说,你可真行啊,让你别去非说你能去。我无话可说了。
我妈赶紧接了半盆子凉水,拿毛巾浸上水,给我敷上。过了一会儿,她突然想起来,冰柜里有一块肉,就拿出来外边包上毛巾,放在我脚背上。听说崴脚不能耷拉着腿,我就一直抬着腿,一会儿放在茶几上,一会儿抬到沙发背上。
我爸本来是要去单位值班,交代好怎么冷敷以后,赶紧去了。过了一会儿,他拿着药回来了,有喷的有吃的,我就在盯着我那脚,开始回忆刚才的一切,耳边又响起那声嘎嘣脆,想着想着就哭了,我看着我的红袜子,本命年第一天就是这么过的吗?看着喷雾剂的瓶盖儿,也是红的,什么?这就是我的“红”运?开始神经质了已经……
我红着眼跟我妈说,妈,医院拍个片啊,我感觉我骨头断了。
可能是怕我多想,我妈是这么回我的,骨头断了你还能走?逛了大半个村了你都,放心吧,骨头断了不能让你这么舒服。
可是我明明听见骨头响了。
那肯定是小脆骨错位了,谁崴脚都是这样的哈。
就这样,我在家边吃药,边喷药,晚上还贴了一贴膏药,第二天早上,我竟然能找着一个窍门,让我走起来不怎么疼。然后,我自信地去了姥姥家拜年去了……(不是走路去的,我舅舅开车来我们家接的)
欢欢笑笑过了几天,大年初七早上,我在床上又自信起来,我想试试现在转脚还疼不疼了。果然疼了那么一下,这下让我决定去拍个片子看看。
我们家没有车,我又不能走,于是,我爸找了一个伙计开着一辆小红车,把我拉医院。
此时离我做出不提前返校的决定越来越近,我二十多天的蹦蹦跳跳的日子也快来了。
片子出来以后,我爸还问医生,大夫,没什么问题吧。
拍片子的医生说,嗯,还是有些问题的。
我的天,我听到这,后背一凉。
那医生还用吃的那个大骨头做了个比喻,什么肉和骨头,啃下来什么,带下来一块什么,我没听明白,但是感觉是有事儿的。
电子的片子传送给门诊那位大夫,他说,有一点小骨折。
啊?怎么个骨折法?
就是相当于别人朝你腮帮子打了一拳,然后你牙碎了……
我天,粉碎性骨折?
Emmm,倒也没那么严重,但确实是碎了,得打石膏。
打多久?
最少一个月啊。
天呐,我还打算正月十五提前返校隔离,准备三月份考教资呢。
我爸问,这个您看能不能不打石膏,吃点药或者喷点药呢。
不打石膏的话,可能好不了。
听到这话,恐惧它围绕着我……
我说,行,那打吧。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那么干脆,心想,这难道就是命吗?是给我的惩罚吗?老天肯定在跟我说,呵,让你前几年不考,现在晚了吧。
我爸交钱去了,医生看我穿的牛仔裤,跟我说,把裤腿弄上去,一会儿好绑石膏。
由于我里面穿着一条秋裤,再加上牛仔裤还有点紧,我好不容易弄到快到膝盖了,人家说,不行,还得往上,实在不行,裤腿就得剪掉。
我犹豫了一会说,行,剪吧,反正也穿好几年了,不想要了。就这样,这条我在大一买的第一条裤子,报废了。(是HM的……)
另一个医生过来帮着绑石膏,看这位在给我剪裤腿,说了一句,哟,裤子都不要了。
我竟然觉得有点好笑。
绑上以后,我自然是走不了了,大夫告诉我,这段时间别走路,你干啥都行。
心如死灰的我心想,不让我走路,我还能干嘛呢。
从医院到车上,是我爸背着我的,医院里的人都在看我,看我绑上石膏的腿,看我爸那个小瘦样背着一个腿不老粗的大姑娘。
下了车该上楼了,还是我爸背的我。我爸后背硌得慌,他真的很瘦,而且我感觉到他越来越没劲儿了。到三楼的时候,我说,放我下来吧,我蹦上去。
我感觉我还挺能蹦的,蹭蹭几下就蹦到家了。
这二十几天我怎么过的
一开始我还很新奇,心态也蛮好的,我感觉自己挺能单脚跳的,从我屋里出来去洗手,洗完手去吃饭,都是跳着,我妈怕我站不稳,常常跑到我前面等着,让我扶着她肩膀。上厕所怕我站不起来,她等着我擦完屁股以后,扯着我的胳膊让我立起来。一只脚着不了地的滋味儿是真不好受。
后来,我嫌蹦蹦跳跳的有点扰民,晚上我要睡的时候,爸妈已经躺下了,我不想把他们吵醒,所以我都是单脚挪动着去卫生间。
其实,刚绑上石膏第一天,我妈就在琢磨该怎么洗澡的问题,总不能一个月不洗澡吧,那我就臭了不是。
我妈就想啊,怎么着才能不让石膏沾上水呢?谁能想到,卫生纸的包装袋起了作用,对没错就是那个长长的还有个孔的东西,正好能套我腿上。然后,我肯定得坐着洗吧,那那只坏腿不能耷拉下去吧,咋办呢,找了一个跟坐着的凳子差不多高的凳子,把腿放上。
于是,那段时间,我是这么洗澡的。
首先打开浴霸,然后把两个凳子准备好,放在卫生间里。随后,我蹦过去,坐在凳子上,把石膏腿搁在另一个凳子上,我妈把卫生纸包装袋套上,为了防止水可能会进去,她还拿了一个毛巾系在腿上。可以说整个过程都在躲避那只腿,生怕一不小心花洒就朝那里喷去……
前前后后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,怕这怕那,总算是洗完了。
穿衣服穿完上半身,我要站起来的时候,又出了一次事故。
地滑,我妈也给我洗累了,我怕站不起来,下意识就想把着一个东西,然后我右手抓住放毛巾的衣架子,站起来了。但是呢,衣架子也差点报废了,定睛一看,钉子从墙上冒出来了,没全掉,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继续使了。
跌跌撞撞,我终于从浴室出来了……
在沙发上坐着,我爸回来了。我妈说,你过来看看这个东西还能不能修(指的是衣架子)。
我爸说,这是怎么弄的?
我说,哦,是我,我不小心拽下来了。(我怎么那么有劲儿呢?!)
没想到的是,我爸进去没到三分钟,竟然修好了。(呱唧呱唧)
绑上石膏的前十天,我们家的状态的就是,从早到晚不知道看多少次我的脚。
头三四天,我们发现脚特别肿,脚趾跟猪蹄差不多,除此之外,还出现了石膏里面皮肤发痒的症状。怎一个痛苦了得。我恨自己的手没那么长、那么细,不能伸进去挠痒痒。后来我妈给我提供了一根筷子,让我解痒,舒服之余,我也经常劝自己忍着,别挠,万一挠破以后发炎了怎么办,可别治好脚,又得去挂皮肤科。
就这样,我妈看着我的脚也上火了,成天寻思,怎么还不消肿,为什么还痒痒,还打电话问一个医生朋友,结果人家说,最少得一个礼拜才可能消肿,而且绑石膏就是这样的,肯定里面得退层皮。
(瞅瞅,名副其实的猪蹄脚)
唉,那我就忍着吧,好好养着吧,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吧。
总之,我这二十几天就是蹦蹦跳跳着过的,这期间我爸还给我做过一个拐棍,但是那个棍子底下是圆的,落地以后不稳定,老在打转,而且我用了一天咯吱窝那里还特别疼,所以就放弃了。
坐在写字台上,不能耷拉着腿,我就找了一个马扎子把腿放上,看着那个石膏腿,我边看边难过,尝过生活不能自理的苦,我真是不想再来这么一次了。
风一样的女子风光不再
学校规定的最晚返校时间是21号,我决定19号回去,但由于右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,所以我们13号就把石膏撤去了。至此,石膏才一共在我脚上待了22天。
当我看见我那只脚的时候,我感觉自己不是人,因为那简直不是人的脚,我开玩笑说,就像熬完小米粥以后,锅上的那个油皮儿一样,在脚上扇动着。
(长时间靠左腿蹦,右腿没活动,导致左腿强壮了许多,而右腿小腿肚上的肉都耷拉下去了)
并且,不出所料,我真的不会走路了,仔细一看,腿上的肉都是稀松稀松的,什么叫用进废退?这就叫用进废退。再加上一走路脚就会疼,我更不会走了。
高中的时候,我因为走路特别快,被同学们戏称为“风一般的女子”,现在,我只能一走一瘸,每一次练习走路,我都想让自己快些恢复正常,但右脚绝对不可能像正常脚一样先放脚跟、再放脚掌这样走路,必须拖着,左脚迈出去,右脚赶紧挪过来。
就这样,我凑合着能走了,按时踏上了去学校的高铁。慢慢悠悠地走在高铁站里,然后又慢慢悠悠地下高铁、上地铁、回宿舍,全程蜗牛一样的速度。
那么这只病脚给我带来了什么呢?
首先,大概就是放弃两次笔试和一次面试。因为这几次都在我回到我家附近,这意味着我又要长途跋涉,好不容易养了这么长时间,我和我妈都不想前功尽弃,所以深思熟虑之后,我还是放弃了。
其次,是更多的“一人世界”时间。回到学校以后,除了一天三顿饭下楼上楼之外(回学校头十天,我甚至还经常让室友帮我带午饭上来),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活动,连主校区都没去过。Pass掉了饭后溜达的环节,pass掉了春天赏花的环节,pass掉了逛街的快乐,虽然多了看球赛等室内娱乐活动,我还是感觉道,自从这次回来,少了很多和同学们相处的机会和时间,用陈奕迅的一句歌词就叫做,“孤单感更赤裸”(但那首歌跟这个故事没关系哈)。
风一样的女子,变成了彻底的宅女,除了吃饭以外,足不出户,春天只能云赏花,尽管非常不甘心,但是她又没办法。
啊多么痛的领悟
经历过这次崴脚,我深深感受到什么叫生理健康会影响心理健康,别人能玩我不能玩,别人能去故宫看御猫我不能,别人是开开心心的我不是。再加上找工作方面也不顺利,我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,恨自己在下楼的时候拿出手机,只是因为再下楼的时候多看了它一眼,我就因此成了现在这个惨样,这大概就是Nozuonodie吧,可惜没有后悔药啊!
仅仅是崴个脚,说得很轻巧,但这罪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遭,全家都跟着忙活。
我还记得我爸背我上楼以后,我妈对他说,你那个腰能行吗,这不是个小闺女啊,快有你沉了!(小朋友,你是否有许多问号???)。
我还记得我妈天天在我没睡醒的时候来我屋扒拉我的脚看消没消肿,然后拿起我的衣服,去卫生间洗去了,说出来都让人笑话。
我妈说,人特别好教育,吃过一次亏,就再也不敢了。真的是,我现在绝对不会在走路的时候看手机了,谁找我都等我坐下来以后再说吧。
万事皆有因果,且行且珍惜,且行且看路吧大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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